曾经我每年也会在平安夜总结过往的一年,后来就慢慢有意无意淡忘。刚才看到周雪光教授的《人生中的思想碰撞:A Year of Magic Thinking 》,非常感慨。

2024年即将过去。记得波兰女作家奥尔加·托卡尔丘克(Olga Tokarczuk)描述过两种时间观:农民的循环时间观,因农作物的周期过程塑造而来;商人的线性时间观,因为他们总是在路上,线性时间有利于测量抵达或不断逼近目标的程度。很庆幸当代文明中有这样一个轮转的“年度”节点,给人一个 新的起点、从头再来的可能性,也给人提供了一个驻脚回首反思的机会。

这个循环时间,线性时间以前注意过,但没有放到农民与商人的视角上看,也没注意到“年度”这个节点。

正如我们常说的一句话,要想掌握一门知识,没有比教一门相关课程更好的学习机会了。

这句话常说,但真正执行起来很难。

苏格拉底说,没有经过审视的人生不值得度过。审视人生有各种方式,意义不一: “吾日三省吾身”是其中一种,在个人天地里不断强化已有认知。阶段性回首反思、更新补过、知往鉴来是另外一种,在自己人生经历的参照物间调整方向。还有一种审视,从一个新的角度重新认识世界和自身在其中的位置,从而跳出已有的思想窠臼,超越时代局限。对于学者来说,后一种审视尤为重要也尤为困难。

荀子所说的“蔽”。

在第一次上课时,我介绍自己与这些阅读材料和主题间的关系时说,对于这门课涉及的文献和内容,我是一个持同情态度、带有批评性的外来者(a sympathetic, critical outsider)。所谓“外来者”,因为这些文献和主题不是自己的研究领域,以前对这些文献并不熟悉,在教学设计中采取了“拿来主义”从而照搬了这些内容,和大家一起阅读讨论思考。“持同情态度”是因为,我熟悉的社会学领域中的许多文献说法(如制度主义、现实的社会建构等等)与这些主题多有重叠交融。

这个外来者,就是我们日常所说其他学科的进入。

在马奇课上接触到了一种全然不同的世界观,即有限理性。这个思路是指人们认识世界的理性(rationality)是有限的,而且人们用以追求理性目标的正式组织有其内在的机制特点,导致目标替代、扭曲或失败。马奇用这一思路连缀了组织过程的方方面面,从组织学习、行为期待、规章制度、制度设计及其在组织决策中的意义。在以后的阅读中才意识到,有限理性的思路是对近代以来西方理性主义和现代性的反叛,建立在不同的本体论和认识论基础上,因此提出了迥然不同的社会科学思路。

有限理性,是我们不再乐观的一个可能性。

人生看得几清明